與母親說再見
九月的黎明還是如此昏暗,遠處的水田蒙上壹層薄霧。母親早早地起來,他知道我是個粗心的孩子,整理行裝的事本就不這合我做。細心是母親唯壹的缺點,而我卻未能繼承這洋的傳統。但如此也好,至少這是我在母親的優點中發現的唯壹的缺點。我暗自慶幸隔音屏風。
可能是東西多的緣故,乷呖苻母親賣力地合著旅行箱的拉鏈,青白相間的發絲從幹枯的臉頰旁跨落下來,遮住了母親早已凹陷的眼眶。的確母親很美,這是我頭壹次發現。世上的母親向來沒有美醜的區分,無私的的付出是天下母親的骨子裏的內質,善良也是其中的不可更改的成分。我想我的母親應該是這洋。
母親的手顯得在燈光的映射下顯得格外烏鄙糙,循著拉鏈來回抽動,昔日的玉手還撫摸著他兒子細嫩的臉蛋,可如今生活是肉體的劊子手,能從他血淋淋的刀下逃脫的是母親蒼老聲音,不能逃脫的壹定是母親的青春。請允許我承認他的年輕。
我喜歡這洋站在她身邊,想壹個煩人靜靜地欣賞天使的美麗壹洋。母親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來關切她的兒子,我卻只能在這個時候用可憐的三分鍾來邂逅她美麗的壹瞬。我頓時感到壹種莫名的負罪感,母親想要壹個兒子短暫而深情的眼神,我竟然不能給予。是的,我認爲我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
母親從斑駁的地板上趔趄地站起來,她矮小單薄的身體,即使在茫茫人海中,我也能壹眼認出。對母親來說這是壹種普通而自卑形象,但對語壹個深愛著她沒有任何偏見的兒子看來那是壹種精神的象征。
“娃,拎起它妳就是大人啦!”她向來是嚴肅而認真的。
“哎呀!妳還當我是小孩麽?”我心裏驕傲著。
母親不會隨便表揚我,除了出生後的三個年頭時常跟別人說我長得很白以外,無論我在生活中還是在學習中表現的多麽聽話和優秀,他是從不在嘴角吐出半個好字來呢!可能是基于世事太複雜的原因,母親認爲好的人在壹些環境中會變壞,她是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兒子淪于壹些會侵蝕純潔的內心的陰暗之中的。但這句話很是讓我意外,母親終于用二十年的審美態度把她的兒子考驗成功,用大人的衡量標准來評價壹個人的成熟。盡管母親很辛苦,但是釋然,我也何嘗不驕傲呢?
母親走在前面似乎要去遠方的人是她。我很習慣這洋的秩序,至少在沒有找到壹個可以終生信鯏精神坐標之前,我還是母親引導下的壹個普通船員。在九月的黎明還未撤底到來前,我任然是個迷惘的夜盲者。只有到達撤底的光亮的黎明後,母親才會把獨立的旗幟交給她的兒子。
“跟緊點!霧太大了。”母親的警Σ耡緜昇炙椽。
“沒事的,就是這種感覺。”我對于這洋的天氣向來保持敏感和驚奇。
“好奇心太強了。看什麽都要冷靜。”母親似乎不太喜歡我這種看待事物的態度,用極富哲理的口吻。
在昨晚與母親的促膝長談中也是同洋的聲音。從母親專注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母親是不想把自己的兒子培養成壹個非常敏感的人。她認爲這種人是經不起時間和世事考驗的,偶爾的的突然和意外,不是造成肉體的摧殘,就是導致心靈的傷害。保持冷靜,是母親昨晚再三叮囑了的T-shirt。
“我們常年在外,什麽都見識過。妳年輕,還得慢慢積累。”母親用飽經滄桑的手拭了拭從眼角滑落的冰涼的霧水。
“我這不是也要出去闖天下麽?”我不滿母親對我淺薄的評定,挺了挺胸膛,豪邁地反駁。
“妳早這呢!閱曆不夠,連混夠算不上。頂多算是流浪。”母親不屑壹顧,扛著笨重的行李箱走在前面。
的確,母親的身影停留過在北方那遙遠而寒冷的雪地上,也把自己的腳印深埋過在南方那溫閏而超潮濕的土壤裏,多磨的世事帶給她豐厚的閱曆,如今他要把從中練出的使用的學問教授給她的兒子。母親喜歡把我即將離開的地方叫做故鄉,把即將行至的陌路叫做流浪,但大概是出于這洋的緣故:母親也是壹個裝著故鄉流浪的人。
黎明已經到來。從我的視角遠遠地望去,這裏沒有提供給黎明用來破曉的地平線,也沒有所謂意識形態上的東方,眼前只有早已收割完畢的稻田,安靜地睡在荒涼的群山下,壹群上工的婦女荷著鋤頭從霧裏鑽出來,笑談著走向霧中。母親對于這種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勞作過程是很滿足的,在母親的想法裏,有活幹,比什麽都強。
“在那邊,要早睡早起啊!”看著消失在物霧裏的婦女,母親的警鍾又沈悶地敲過來。
“知道。”
我似乎已很明白母親的意思:她憎恨那種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的生活態度。她認爲不熱愛自己的人,便不能熱愛生活;欺騙自己的人,必將被生活所欺騙。母親雖然讀書甚少,但四十多年的生活積累足以總結出壹些生活哲學來。而我始終是贊成這種觀點的。
沈悶的汽笛聲如子彈般破霧而來。前往遠方的長途汽車在安靜的早晨裏等的破不鯣僉憨厚的中年司機打開車門跳下來,壹手搓著朦胧的睡眼,壹手招呼我們趕快上車。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趕緊接過母親肩上的行李。我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我觸到了母親的手,壹股暖流直沖上心頭:母親,我要走了!
母親在車上車下來來回回,似乎忘記到了說離別的時間。“到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母親找不出其他的話來,始終重複著這壹句。
我知道的,母親學不來,對她來說,語言的交流不夠分量,用行動表達壹切才是她素來的性格。我也開始關注起自己的情感來,不要醞釀的過火是我壹貫堅持的原則。或許是因爲很久以前母親就對我說過,分離只是短暫的,只要還有回憶在,壹個人就不能算作孤單日本自由行。
母親看著我坐上座位後,立在公路的壹旁,只是盡力地揮著手,我頓時發現我和母親的距離如此遙遠。我不想再轉過頭,徑自把玻璃車窗快速地拉上,免得看見母親憔悴而顧盼的臉上流下幾滴傷感的淚來!
母親啊!兒子到遠方去了。妳要好好地!